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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卓嫣然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柳依依的坏太太会所，她太需要与柳依依交流了。
坏太太会所里正人声鼎沸，夜生活在这里才刚刚开始。柳依依站在台上讲道：“男人果真比女人性欲强吗？ 性学家李银河说，仅仅用一生有几个性伴侣是证明不了这一点的，男人花心也许就是心太花，也就是操守不好，并没有什么生理依据，既然性能带来快乐，有什么证据表明女性就比男性不喜欢不需要这种快乐呢？相反的证据也能找到，女性可以有多重性高潮，而男性高潮之后倒有一个长时间的不应期，如此说来，女性应该比男性性欲更强才对。”
女性会比男性性欲更强！卓嫣然也是 次听到这样的奇谈怪论，她倚在门框上，不自觉地听起来。一个太太问道：“怎么会这样，我们都觉得比男人弱啊？”
柳依依继续说：“从社会现象看，男人的确显得比女人性欲强，男人的性伴侣比女人的多，这要从文化中找原因，从历史上看，男人在大多数文化中都比女性占有更多的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他们据此制造出一种男女的双重道德标准，要求女性更收敛，更压抑自己的需求，甚至要对自己的性欲感到羞耻、惭愧，而男性则不必如此。如果一个男人有很多性伴侣，那是成功、性感的标志，而如果一个女人有很多性伴侣，却是无耻、堕落的标志，这个双重道德标准就是造成大家觉得男人比女人性欲强的原因。”
一个太太打岔道：“可我就是比我家男人差啊！”
坐在她前面的一个太太扭过头去说：“等你成了荡妇之后再试试。”
她的话立即引起大家哄堂大笑。笑过之后，柳依依接着说：“男人比女人有更多的性伴侣，既不能说明男人比女人有更强的生命力，也不能说明女人天生比男人更贞洁，更有操守，这只是表明，经过几千年男权社会的文化积淀，男女对待自身性欲望的态度和行为模式是不平等的：男性能够更自由地表达和实现自己的性欲望，而女性则更习惯于压抑自己。因此我们可以推论，在一个更加合理的社会中，男女两性的欲望都可以得到更加自由的表达和实现，我们将会比现在活得更快乐。”
太太们齐声说：“我们期待这样的社会啊！”
柳依依说：“快了快了，中国的离婚率逐年上升，就是男女两性表达欲望的一种方式。”
“可我们不想离婚啊！”
柳依依展展手，做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
这时，她看到了靠在门框上的卓嫣然，走过去，笑道：“怨妇，找我有什么事？”
“你才怨妇呢，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卓嫣然抢白道。
柳依依也真做得出，对太太们说：“大家看看，我这位朋友是不是长着一张怨妇脸。”
太太们扭过头来，看一眼说：“是的。”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太太站起来说：“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坏太太行列，柳小姐教的知识可管用了。”
卓嫣然只得进门说：“谢谢，谢谢，我与她是老同学，她的那些奇谈怪论对我来说早就不新鲜了。”
柳依依白她一眼说：“两性领域的怪论多着呢，就一个李银河的理论，就够我给你讲一辈子的。”
太太们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柳依依看她神色不好，让太太们自由活动，把她带到会所里的酒吧区，让服务生给她们一人来了一杯鸡尾酒，对她说：“现在可以对我说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卓嫣然看她一会儿说：“女人真的比男人性欲强吗？”
“你深更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柳依依不满道，“理论上讲是这样，但实际不是这样，因为束缚女人的传统观念太多了，也就是我刚才讲的文化束缚。”
卓嫣然期期艾艾：“可是，我最近感受很特别，真的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
柳依依喝一口鸡尾酒，抬头看着她说：“你与王子奇偷情了？”
卓嫣然也喝一口酒，让杯子遮着她的脸，轻轻地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不是形容你这种女人的，用在阔太太身上还差不多，因为阔太太的丈夫们往往有多个女人，老婆基本不用，使人到中年的阔太太们很饥渴，所以才会产生‘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感叹，而穷家小户的婆娘们应付丈夫都应付不过来呢，哪里还有吃不饱的时候。”
卓嫣然继续用杯子遮住自己的脸，幽幽地说：“你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
“那当然，我是坏太太教主嘛，整天研究的就是男女问题。还有，人到中年，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家庭，夫妻之间对那种事早就厌倦了，做爱如同刷牙，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不会产生你那种如狼似虎的感觉了，如果有，只会是一种情况。”柳依依停下来，看她一眼说，“——偷情。”
卓嫣然汗颜道：“你明察秋毫，再说下去我就要钻地洞了。”
柳依依摆摆手说：“你先别钻地洞，让我把话说完，你身上还有非常传统的中国女人的特征，那就是以性为耻，这是受文化*害的结果，为什么西方女人和东方女人对性的态度不一样，是因为性文化氛围不同的原因，在这一点上，我和陈菲已经进化到同一个阵营，那就是开放的阵营，而你，还在保守的阵营里。”
卓嫣然挪开杯子，正视着她说：“这一点我承认，我没有你俩开放。”
“不但是不开放，还很守旧，你大概正在为出轨的事苦恼吧，就因为那一会会儿的事情，你却要苦恼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食色性也，当时需要了，就做了，与道德没什么相关，就如同人饿了吃了顿饭，你不会为吃了顿饭苦恼几天几月几年吧？”
卓嫣然笑道：“那当然不会，可我是有丈夫有家庭的人，与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人永远是以个体而存在的，生老病死，谁也代替不了谁。丈夫，只是一种文化标签，不会因为你有丈夫而我没有丈夫，你就会与我有什么不同，他就会代替你生老病死。”
卓嫣然做出投降状说：“我说不过你，我苦恼的是王子奇要娶我，而我是有丈夫的人，我不知该何去何从，我再这样犹豫下去恐怕要出大乱子，今晚，林正英就对王子奇实施了报复。”
“实施了报复？”柳依依惊讶道，“怎么报复的？”
卓嫣然把“赤练蛇”的事向她述说了一遍，柳依依笑道：“这个林正英，到底是写剧本的，报复的方法也与众不同，报复情敌还成了英雄。”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林正英编了十几年的《惊悚一刻》，坏水一肚子，我怕他再出什么歪招，他们俩不管是谁受到 ，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得尽快地拿出方案来，你到底是想做林正英的妻子还是王子奇的妻子？”
卓嫣然再喝一口酒，说：“我与林正英相处了十几年，还有一个孩子，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显然不对，但是，与他在一起，我又确实没有了生活的激情，人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吃饭、穿衣、睡觉，太熟悉，太厌倦，与王子奇在一起则不一样，让我有回到青葱岁月的感觉，因他的一个眼神而激动，因他的一句话而回味，再加上他的富有，可以给我制造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里，我有公主般的感觉，王后般的感觉，这都是林正英所给不了的。”
柳依依也喝一口酒，轻笑道：“难怪富豪征婚，有成千上万的灰姑娘应征，没想到你人到中年了还想赶这种时髦。你们是什么时候有实质性的进展的？”
卓嫣然吞吞吐吐道：“就是前天晚上，他开车带我去苏州看我妈，在宾馆里……”
“你有特别强烈的感觉是吗？”
卓嫣然点点头，“我都怀疑我前十年白过了，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这说明你注重性生活质量了。现代的西方女人，哪怕一次性生活达不到高潮，都要去看心理医生，而中国女人，对达不达到高潮，大多选择的是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自己的荒淫被人理解，卓嫣然感动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太对了，太对了。”
柳依依接着说：“我理解你的这种感觉。有本书叫《廊桥遗梦》，不知你看过没有，说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爱上了来她家借宿的男人，她丈夫带着孩子恰巧出门旅游了，家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同样不年轻的男人，孤男寡女一下子爱得不可收拾，可是，面对家庭，面对孩子，面对世俗，这个女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家庭，把这段临时爱情深埋在心底，成了‘遗梦’。当然，这是旧式西方女人对婚姻的选择，现代的西方女人则不是这样，她们会毫不犹豫地奔着自己的爱情而去，管它是短暂还是长久，敢爱敢恨，哪怕再次离婚也无所谓。如果你想学现代西方女人，我想问你，你打算离几次婚？”
卓嫣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沉吟片刻说：“当然是想离一次婚，然后与王子奇天长地久。”
“你犯了执著两边的毛病。”柳依依说，“追求天长地久是中国传统的婚姻模式，婚姻道德，但爱情是排斥天长地久的，爱情是两个人合二为一的冲动，而冲动都是暂时的，经不住时间的淘洗，所以就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说，你与林正英当年是有爱情的吧，现在呢，你觉得你们之间没有爱情了，那种让人心动的东西早已荡然无存了，这是符合从爱情到婚姻的发展规律的，不仅仅是你们，天下所有的夫妻几乎都是这样，那种一生在一起都热情似火的爱情是不存在的。你若要选择天长地久的婚姻，恭喜你，你现在正拥有着，你若要选择热情似火的爱情，选择那种燃烧的感觉，你就别指望这一生只离一次婚。”
卓嫣然被她分析得目瞪口呆，嗫嚅说：“这么说王子奇以后还会抛弃我？”
柳依依轻轻一笑，“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被动，好像王子奇是什么大人物似的，也有可能是你抛弃他，也有可能是他抛弃你，因为你们的这种爱情冲动终归会平淡的，就像你现在拥有的婚姻一样。”
“我明白了，理论上讲是这样，所有爱情都会归于平淡，但我还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一辈子只拥有一个男人？”柳依依喝一口酒说。
“也许是吧！”卓嫣然点点头，“我不得不承认，我内心深处有与王子奇热情相拥的冲动，难道女人也好色？”
“哈。”柳依依站起来，“你现在才知道啊，不要以为女人只重情，不重性，其实，与男人一样地看重，这也是我和陈菲一直不结婚的原因，我们看重的是恋爱的过程，不是冲着婚姻去的。”
“所以你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对吧！”
“Yes，非常正确。”
“可你能一辈子不要婚姻吗，老了怎么办？”
“到老了时再要也不迟啊！中国有句俗语叫‘少年夫妻老来伴’，‘夫妻’二字可以理解成过夫妻生活，也就是做那种事，老了才需要伴，而做那种事 的状态是在爱情的滋润下，我现在还年轻，所以，我只要爱情暂不考虑婚姻。”
“真有你的，好女人在你这儿都会变坏。”卓嫣然假装嗔道。
柳依依挥挥手说：“不会，这种观念只对你传输，要不是闺密我还不说呢，那些太太们只想婚姻天长地久，保住自己贵妇人的地位。”
卓嫣然点点头，“那也是，你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柳依依沉吟道：“要我说，你还是别离吧，像《廊桥遗梦》中的女主人公一样，还是选择隐忍，你这种把婚姻看得很重的女人，想通过离婚来获得更加美满的婚姻，这无异于缘木求鱼，对男人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爱情的看重成分越来越低，他们看重的是性，可是性这种刺激是很容易产生审美疲劳的，疲劳了之后怎么办呢，你想过没有？”
卓嫣然嗔道：“你不是一直撺掇我与他离婚吗，现在怎么又说出这种话来了？”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柳依依有些害臊，用喝酒来掩饰。再开口时，她说：“我并不是想撺掇你们离婚，我只是想拿你们做个研究，看看你们这对大家心目中的金童玉女的婚姻牢固度到底有几何。”
“现在明白了吧，我们的婚姻牢固度很差，我们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你要我还怎么退回去？”卓嫣然真的生气了。
“这个，这个，我也没让你和他，王子奇那样啊！”情急之下，柳依依口不择言，做了个两手相交的动作。
“真是下流。”卓嫣然怫然作色，站起来说，“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像你和陈菲那样花痴，我与王子奇是真情，我们再次牵手是情感历练的结果，我不需要你那庸俗的哲学来指点。”
“你，你别这么说嘛！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千方百计去拆散我的家庭，看我的婚姻牢固度，现在你满意了，我的家终于要散了，你想看到的结果终于看到了，你又来做好人劝和，破镜能重圆吗，能不留下痕迹吗？我真后悔交了你这样的朋友，一点真诚都没有。”
卓嫣然抓起桌上的包就往外走，柳依依连忙上前拉住她说：“嫣然，我没有恶意，我虽然有离间的嫌疑，但也让你看清了你的婚姻，婚姻的本质。”
“我不要看清，我情愿糊涂，婚事本来就是女人发昏时的事。”卓嫣然抛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依依连忙给陈菲打电话，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大声问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菲却在电话那端笑嘻嘻地说：“自作自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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