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游子的苦衷
面对震惊的郑一铭，贾旭东继续说道，我没办法，拿了这些钱，接下来就想到要交税。我联系税务局去交税，刚刚联系上，税务局的人一听我说我是烟草公司的，就不理我了。我再联系一遍，还是这个结果，不给办。交不上税，我只好再去问领导，领导听说我联系了税务局，吓了一大跳。他当时就急了，骂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为什么要联系税务局？
我觉得无法理解，贾旭东道。我说，难道挣这些钱，可以不交税吗？领导说， 不能交税。你要是交了税，我们怎么办？我说，那我要是不交税，这不是偷税漏税吗？领导告诉我说，在这个地方偷税漏税是很正常的，他又补充说，这不能算是偷税，这叫合理避税。领导这么说了，但我实在想不出合理避税的“合理”理由。这个合理的理在哪儿呢？在美国，如果偷税漏税，那是个很大的问题，可是在烟草公司，没几个人去交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要是偷税，等于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犯罪分子，就是有了污点，就算在江宁没有人会因此当我是犯罪，我自己心里也无法接受。可我要是非去交税，先不说税务局不理我，我还得罪了所有的单位同事，真就没法混了。这二十万，我攥在手里，像攥着个烫手山芋，好多天我都想着这事，找不到解决办法， 我去问我父亲，结果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后没办法，我就从烟草公司辞职了。
听了贾旭东的遭遇，郑一铭很能理解。自己也是，自从当上质量部部长，每天就是跟钱和人打交道。要是自己摊上这样的事，自己恐怕也是良心难安，到头来不得不放弃人人艳羡的职位。现在想要出人头地，需要的并不只是能力，甚至不只是关系，仿佛但凡到了一个稍高点的位置上，就必须得抛却原则抛弃本心， 能迅速融入社会的规则，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者更佳，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
贾旭东道，如果光是这一件事，我还不至于对江宁的现状彻底绝望。我其实也不太喜欢美国，不一样的文化环境，再加上隐隐存在的种族歧视，总让人待得不那么舒心。经历过烟草公司的事，我也没想着离开江宁。我爸说，我这个性格不适合在*府部门，虽然那是个烟草公司，但实际上和*府部门差不多。我爸建议，要不就找个研究机构。于是我就去了江北省化工研究院，我不是学的高分子材料嘛，就到那儿去当研究员。
郑一铭道，你的性格挺适合做研究员搞搞科研的，你又有才华。那在省研究院工作，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贾旭东道，别提了，郑哥，简直不堪回首。我是想到那儿做研究的，结果发现到了那儿，天天就是跑项目。所谓的跑项目是什么，就是找企业吃饭，喝酒请客拉关系，根本没有做科研的机会。我在研究院待了一年，感觉我的专业都快荒废了。这期间我更多的是心痛，我好歹也是读了博士回国的，毕生所学想用以报答祖国，自己也是满怀抱负，可是这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想进研究院门槛不低，同事们个个都是高学历人才，很多人也都是博士毕业的，我眼睁睁地看着研究院一个一个的学术人士，都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市场油子，这是多么让人心痛的事啊！这些人本来会发挥多大的作用？会作出多少贡献？就这样日复一日让他们在酒桌饭局里消磨着，除了喝酒，就是陪着领导们旅游，陪着干这干那，做的所有事都和科研半毛钱关系没有。
我觉得这个现状真的挺恐怖的，贾旭东道。我想想就后怕，不光研究院或是烟草公司，其他机构普遍都是如此。各个单位里面那些排在前面的业务高手，未必都是业务高手，很多都是搞关系的高手。这样的情况简直让我不寒而栗，我可能是有点学究的吧，我觉得我在那儿根本就待不了，要不是我父亲董事长的身份，我恐怕连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能力都没有。那一阵我特别挫败，心里坚定不愿同流合污，又隐隐怪自己没能力，什么都做不好。在现在的社会上，你是博士算个屁呀，不会搞关系，不会做人，你根本就是个废人！
对贾旭东的话，郑一铭简直不能更认同。他便也跟贾旭东简单讲了自己之前被从销售部部长秘书被贬到质量部一线车间的事，以及当上质量部长后让他不堪其扰的酒局和人际关系。贾旭东听得感叹不已，直说二人可谓是同病相怜。
贾旭东继续道，后来呢，我*府混不成，研究院也待不成，我自己预感在公司也够呛。我爸给我在公司里找了个岗位，我待了两个月，实在是受不了公司的环境。我觉得我在江宁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读了那么多年书，到头来好像什么都靠着家里。想找一个能做的工作，怎么就这么难？我左思右想，干脆决定放弃。我飞来美国，好在学的东西还没还给老师，我挺容易就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这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不需要我去揣摩去猜别人的潜台词，不需要我讨好奉承送礼拉关系，不需要我时刻担心自己违法。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一点过不去。
你是担心董事长吗？郑一铭问道。
郑哥，你明白我。贾旭东道，我何尝不想尽到孝心呢？可我实在没办法在江宁待下去，我受不了，也缺乏那个“能力”。我不愿回国，但父亲培养我成人，我也希望能尽点微薄之力，尽一尽孝心。我跟我爸说了，如果他愿意的话，退休之后他可以选择在美国养老。我在这儿也能买得起房，美国的生活条件总体来说也挺不错的。如果我爸愿意，我就接他们来，我能做到的就仅此而已。说我不孝也好，说我对国不忠也好，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也很无奈，可能是我出来得太早了，如果我没有选择出国读书，没有太早见识到正确的事情，可能还能容忍和适应江宁的环境。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我这种性格，根本就是和江宁社会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郑一铭道，我能理解你说的这些，很多我都深有感触。但有一句话我不太认同。
贾旭东疑惑道，是什么？
郑一铭微微笑了下，道，就算你没有出国留学，你也不会真正容忍江宁的这些规则。你本心如此，就算身在其中，你也不会安于现状，你一定会主动去寻找正确的方向。而且，我觉得有点学究的性格很好。从前我也曾自怨自艾，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不能融入社会，不能适应规则，可我现在觉得，这些不是我们的错误。这个社会就是太缺少学究一点、认真一点的人了。不管在哪里，我希望我们都能始终保持初心。
贾旭东听了郑一铭的话，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感叹道，郑哥，你可不只是我的兄弟呀。人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郑哥，你就是我的知音啊！
二人以茶代酒，对饮一杯。带着任务来贾旭东这儿时，郑一铭心里装着事情，面对对方的热情并不轻松，如今，任务没完成，但和贾旭东聊了这半天，他反觉畅快。他也说不出劝贾旭东回去的话了，而且，看现在的情况，贾旭东确实也不太适合回去。
在贾旭东处短暂停留了一段时间，郑一铭便告辞。
后面的几天里，郑一铭认真地考察了美国的几家企业。
一天，前妻给他发来信息，问他有没有空，说女儿想和他一起去逛游乐场。
郑一铭受宠若惊。之前，潘小芸在视频电话里承诺女儿说以后带她去游乐场玩，来美国的飞机上，女儿就心心念念着游乐场，看她如此期待，郑一铭还以为这几天肯定早就去过了呢，没想到女儿非要等自己有空时一起去。和前妻带着女儿来到游乐场，他有点恍惚，上次两个人带孩子去公园是什么时候？想着想着他又有点心酸，孩子想和父母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原本不应是什么难事，看孩子那么兴奋欣喜，他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孩子还小，加上两个大人刻意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她并没有感受到有什么不对。父母给她买了气球，又买了烤棉花糖，孩子便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一边吃着一边玩开了。
作者
刘天峰
长期从事质量工作
致力于高质量发展研究
策划：栗世民邵甜甜郑晓可
本期编辑：栗世民
演播：崔瀚文刘楚翘
剪辑：刘全奕
监审：沈艳阳
中国市场监管报社音伴工作室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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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质量官
电动车起火以后……
，他来了，他来了！
目录
第章深夜赶稿
第章路遇事故
第章五子登科
第章老领导秦伟民
第章屋漏偏遭连夜雨
第章质量部的待遇
第章雪中送炭
第章找工作
第章黑中介
第章祸不单行
第章借钱
第章医疗事故
第章真假医闹
第章峰回路转
第章高干病房
第章救命神药
第章亲戚贾思道
第章巨型酒窖
第章企业年会
第章祭祀
第章胙肉待遇
第章舞台之上
第章三杯酒
第章抽奖
第章身边的凶手
第章群体性事件
第章质量事故的后果
第章舆论
第章企业的叛徒
第章地盘之争
第章质量重要是个借口
第章事故处理
第章攀上交情
第章检测报告
第章五招绝杀
第章春节拜菩萨
第章董事长的份子钱
第章企业界的教父
第章五大理论
第章质量部长
第章部门聚餐
第章质量工作的潜规则
第章QC评审
第章质量部长不好当
第章挑选工作助手
第章和稀泥
第章打破平衡的代价
第章花瓶张绍基
第章火山口上的人
第章朱市长
第章坏事变好事
第章酒会
第章放心品牌
第章工作计划
第章高手胡博士
第章负荆请罪
第章文化和基础
第章质量意识的重要性
第章小区一霸
第章余文龙的手腕
第章董事长的用人之道
第章腐败的逻辑
第章团建室
第章质量部的伙伴
第章质量提升计划
第章“高质量的生活”
第章大意失荆州
第章免职
第章小人之心
第章知己
第章定心丸
第章维护
第章新的任务
第章协会考察
第章羊毛出在羊身上
第章赴日交流
第章见识日本戴明奖
第章旧设备的新用法
第章理念差异
第章董事长的儿女
第章月色
第章购物日
第章质量奖培训
第章培训夭折
第章告状
第章拜师
第章销售 的杀手锏
第章董事长的教导
第章电池厂的自评报告
第章谈判分歧
第章模拟评审
第章赵进义的怒火
第章同道中人
第章谈判瓶颈
第章折中方案
第章现场评审
第章针锋相对
第章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第章董事长的彷徨
第章压力
第章销售的祖师爷
第章搞定理论
第章国学智慧
第章建立合资厂
第章礼物
第章汇报演出
第章熟悉的陌生人
第章接班人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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