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折中方案
二人商讨片刻，张绍基说，我们首先得分析一下谈判的问题出在哪儿。谈判之所以如此不顺，就是因为赵进义不同意今井的方案。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同意呢？
郑一铭道，像赵总说的，他觉得中日双方的国情不同，所以觉得日本那些管理方法在咱们这儿也不适用。
他想了想，又说道，但是，我看赵总根本没有去具体考虑。他没有仔细去想那些方案到底可不可行，只是一味地在反对。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只是表面上的，很可能是牵扯到利益相关的问题，另外，他对日本人似乎也存在偏见。
张绍基笑了，道，你分析得很对。他的理由是说，日本的管理模式在电池厂不可行，但实质上，是因为这方案对他的利益有所损害。他反对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就是动了他的蛋糕了。
张绍基道，举个例子，如果是一个日企和一个德企，他们合不合作，获利方式差别都不大。
但如果一个日企和一个咱们的企业，区别就很大了。电池厂内，一个部门就是一个山头，大家占山为王，比如赵进义，他一手控制生产，一手还控制着采购。这两手掌控，年入几千万不成问题。要是按日企的方案来，人家有详细规定的标准，合不合格不是人说了算，是标准说了算。这样一来，他原来那些权力不就受到了根本上的动摇吗？还有，日企要参与生产线，要参与管理，这也是他不能接受的部分。
郑一铭认同点头。今井提出要派一个总经理过来，这在赵进义看来怕也是夺权分权的行为了。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问道，电池厂的管理模式亟待改进是事实，可两国文化国情的不同也是事实。日本的管理模式，在我们这儿究竟能不能适用呢？
张绍基道，中日文化确实存在差异，日本的管理模式也不一定完全适合我们的文化，但是大部分是适合的。落后不是我们的文化。在追求先进的方面，大家的方式是一致的。不一致的，是他们怀有私心，然后打上文化差异的幌子。
当然，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地拿来主义，张绍基道。我们可以把适合的部分收为己用。现在很多效益好的合资公司都是这么做的。就比如我见过的一个中日合资汽车厂，那些车都是在中国生产的，但和日本的质量没有什么区别。
这不就说明日本的管理模式是行之有效的吗？日本有很多非常先进的管理思想，比如说日本的财务对设备没有折旧这一说，我们之前在鹤田参观的时候也见到了，他们不提倡折旧。现在正是从工业化时代进入信息化时代的时候，产品也好，设备也好，技术也好，变革都是非常快的。但也不排除有一些产品变得非常慢。比如说炼钢设备，几十年不变，像这种情况，设备实际上是越用越先进。点检定修，不断地进行改造升级，它比新的设备还好用，这就自然就没有折旧的必要了。还有一些设备，虽然可能刚买来两年，按设备折旧，这才刚折了一部分，但是这个产品已经淘汰了，这整个设备也就完全变成一堆废铁，不能再生产了。这样的设备不给它折旧，它还有价值吗？但我们这边的财务，就不会去这样计算。另外，日企很重视检验设备的投资，这一点也是我们这边认识不到的。
张绍基继续道，所以说，我们现在很多的管理思想实际上是非常陈旧的，还停留在几十年以前计划经济时代的管理机制，根本就不符合现代化的经济潮流。这是我们亟待改进的，只不过积重难返，问题太多了，现下一时不好改。但是我们要和日企做合资，这难道不是个难得的机会吗？
郑一铭应道，是啊，如果能借合资，将日本的先进管理模式引用进来，该有多好！我还是觉得日本的管理模式应该在我们这儿多一些被试用的机会，也许这些管理思想并不会在我们这儿水土不服呢？现在咱们很多人都是抱着保守老旧的思想，抗拒改变，甚至不愿给新思想新方法一次机会，实在是固步自封，太不明智了。
你说得对，而且事实上，日本的管理模式并没有问题，张绍基道。今井的管理方案科学且可行。我们不是不能实行先进的管理模式，实际上实行以后，会运作得非常好。再说了，先进的管理思想还能区分国界？先进的技术也没有国界呀！牛顿三大定律还不是全世界通行。其实，我们要引进的，不应该说是日本的管理模式，而应该说是先进的管理模式。就像今井跟我们提出的方案，都是非常科学可行的，如果能在电池厂推行，会给电池厂带来质的改变。但现在主要负责人反对，导致谈判进行不下去。
张绍基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赵进义也并不是说多么反对今井的方案，根本原因就在于动了他的蛋糕。他认为，只要今井派两个技术人员过来就行了，其他一切都还按原来的来，他认为这就能生产更好的电池，今井理应答应这样的条件。实话说，这种想法很天真。他认为日企的先进只在于技术先进，这是大错特错。我们不否认日本企业在技术上有非常 的地方，但他们真正先进是在管理方式上。
郑一铭道，您说的很对。但是，想让他人明白这其间的道理，恐怕很难。
张绍基道，没错。道理很简单，但是让他放弃这块蛋糕，那肯定就难了。董事长也不会逼他去放弃这块蛋糕，毕竟他是跟随董事长多年的人，也是建功不小，算是董事长的左膀右臂。
郑一铭点点头，道，确实如此。那合资的事，究竟该怎么办呢？
张绍基道，我们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能动赵进义的蛋糕，同时又尽可能地给合资选一个好的方案。
郑一铭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们单独划出一条生产线？
张绍基听了，眼前一亮，道，你是说与电池厂分开，单独建一个合资厂？
郑一铭道，是的。如果这样，赵进义还可以用他原来的管理方式，还能守住生产部那个山头，合资的这条生产线也可以运用先进的管理模式。就算是试验田也好呀，我希望合资这部分能应用今井所说的先进方案。
张绍基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路。我们可以延伸提出两种方案，一种呢，是重新买一套设备，换一个地方建厂，另一种，就是在原生产厂子里边儿划一个车间出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造。
这两种方案都可以，郑一铭道，这样，可能也容易让人接受一些。
张绍基道，你提得非常好，这样的方案应该能让他容易接受些，同时还守住了我们的底线，也让董事长不至于太受难为。董事长对合资的事非常着急，我们去把这个方案跟董事长说一说，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吧。
二人去见了贾思道，把这个想法对贾思道汇报了一番。贾思道一听，眉间愁云顿时散去大半，对二人提出的方案大加赞赏。他又翻了翻谈判意向书，道，绍基同志，这日本人的方案好是好，可我看这意向书，也稍微有点疑惑呀。
张绍基道，您说。
贾思道说道，他们要求3M，说超过完成目标不好，不让多生产，一切都要按计划来。可我们这儿，都是加班加点干事业。多生产一点，难道不行吗？这生产出来的电池，日本人说他们全部都要，那我们加班加点，多生产些自己卖，行不行？
张绍基道，3M，就是说不能有废品、不能波动、不能疲劳。他们要求产品是均衡和固定的，加班多生产肯定是和3M相违背。日本人讲究3M，比如说，一个人能背动十斤的东西，那 是让他背八斤，但绝不能让他背十二斤。这是不被允许的。
贾思道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就不可以呢？咱们不都是老讲加班加点嘛，这是合理平稳的啊，加班加点在咱们这儿，这不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吗？日企要十万件，我们不能做出十二万件吗？我们搞成三班倒，二十万件也能搞出来！
张绍基听此言，只好尴尬地笑笑。贾思道追问道，日本就不加班吗？日本企业加班，不也是常事吗？
张绍基道，日本人很多也加班。但是，他们加班是为了提升质量。为了改进质量，很多时候必须加班，因为如果质量搞不好，容易出废品，第二天就不能生产了，所以他们一定要把出现的问题研究解决好。今井他们可以为了质量加班，但基本上不会为了产量加班。
原来是这样，郑一铭心想。日本人出了名的常加班，原先他还以为和电池厂那种加班一样，原来不然。
贾思道听了张绍基的解释，思索片刻，道，其他的我都能理解，这个我还是觉得不太能理解。要不你们什么时候再去日本的时候，去核实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为产量加班，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按照这方案上说的去做的？
张绍基和郑一铭应了。贾思道说道，拿出一条生产线，单独成立合资企业，你们提的方案非常好。你们可以找个机会去和赵总交流一下，让合资项目尽早顺利进行下去。但是，跟赵总讲的时候，还是得稍微注意一下方式方法。
二人临走的时候，贾思道拿出了两盒经典茶叶送给他们。这茶是贾思道平日里很宝贝的，而且他看起来也很高兴。看来董事长确实对他们提出的方案很满意，郑一铭心里也很欣慰。
策划：栗世民邵甜甜郑晓可
本期编辑：栗世民
演播：崔瀚文刘楚翘
剪辑：刘全奕
监审：沈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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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质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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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有声小说连载《首席质量官》：折中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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